雪慈 | 所有的飞雪都有来路
醉酒词
说久居风中青山失色
说月光起伏,流水无根
说桃花源只在一缶水柔的梦中
说细碎的往事,说漂泊
说此时推开窗,看一轮明月高悬
于人间之上,说江山
一损再损,说故乡
几度变迁,说你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
说醉了又何妨
反正流水无情,江山无岸
由着月光琐碎去吧!
反正土地,我一再为之赞美的土地
暮晚之后逐渐步入灰色
浅黑,炭黑,最后一盆浓墨泼出去
呀!好一个朗月萧然
色空世界
荷
今天中午天气开始热了起来
留长发的可可站立在人群中
你通过她的背影可以认出她来
不是她的长发
她粉红色的发经常变换造型
但她的身姿似乎永不改变
在最好的年龄
你能在很远的地方感受到花粉馥郁的气息
也能想象一群野生小鲫鱼围着她跳舞的样子
你甚至还能听见
池塘里的淤泥间歇性地吐出一两个调皮的小泡泡
在圣莲岛,一年中最好的时侯
阳光倾泻在可可身上,荷塘水面上
甚至想挤进阴影里
礼物
下班路上,要经过一座即将废弃的花园
这里的松树已长出慈祥的样子
凌霄花每年都要开很久
仿佛走没了的老人
也曾拥有花白的发,红扑扑的脸
像是荒草覆盖石头
我的影子在黄昏时分一次又一次
跟随我,挽留我,超越我
上班路上,也要经过这座花园
银杏树的影子在风中,细细碎碎地闪耀
鹅卵石甬道有时会硌疼我的脚
提醒我不必走得太急
我带着我的影子穿过花园
街上的女人
水泥街面裂开一道缝隙
妈妈蹲在街口吃午饭
一手拿馍馍,一手小心地接着馍渣
更多的妈妈在逛商店
格外小心地避开她
也有少女穿短裙,很干净的样子
橱窗外唇红,橱窗内齿白
她们走在这条老街上
和那条裂缝一起
慢慢长大,长出妈妈的样子
她们的笑声和抱怨声
在风中缓缓流动
窗外
所有的飞雪都有来路
所有的泥巴都有归途
后来
你再也写不出
一首像孩子一样的诗
当新鲜的井水像孩子的眼睛一样
镜头中歌唱着涌现
掘墓的锄头种植花草和微风
人间干净得像回到最初
嘀嗒,嘀嗒
你在心中设置了巍崖
嘀嘀,哒哒
河流的尽头铺满了鲜花
初恋记
不如忆起那两只白鹭
等不及凌晨带来神性光芒
慌张踏进苇塘
它们梳理白色羽毛
高兴时收起纤细的脚趾
将身体拧成相爱的火苗
纠缠的云烟
完成广袤的华北大平原上
某一处春天
但是后来,后来啊
它们在雨天做简单的事
偶尔谈及乌云给芦苇带来遮蔽
用掉落的羽毛装饰大港湿地
一生
向博尔赫斯致敬
我先后经历几个诗人倒下
看见一个年轻的女拳击手死在病床上
妈妈替儿子死
在枪口下,还有一个人
他品茶,高声朗诵明月几时有
命令手下杀人
我也看过松子悲惨的一生
这些镜头交叉出现
在我的现实或者梦境之中
像是展现时间长河里仓促的浪花
我相信他们
也曾渡过了海洋
认识过几个改变命运的人
我相信他们也曾无意识的经过
一望无际的郊野
但我无法相信他们的名字
会被更多人知道,熟识,铭记,感恩
像博尔赫斯永无止境的不朽
我无法相信蜗牛一样的我
能从人群之中走到人名的前面
无论出生还是死亡
雪慈,七零后,居涿州
女诗人往期: